給我懷念的張老師 倪耀芝 (傳理73)

敬愛的張老師: 2006年2月10日

下午飛機把我帶到Sacramento 機塲，隨即趕到安放您遺體的地方。 甫入殯儀館，便看見您安躺在放置於禮堂正中的銅棺內。兩旁放滿了悼念您的鮮花，其中大部份是敬愛您的學生致送的，上欵都是寫著「To Our Beloved Professor Chang」。您任教了16年的香港浸會大學，前任校長謝志偉博士和現任吳清輝校長、以及傳理學院院長汪琪及校友會都送花致輓。

老師，躺在棺木內的您很安詳。您比十一月來 Portland時細小了！但您兩唇合著的樣子、雙手擺放的姿態，就和您生前的神態一樣。您身上穿著紅灰白相間的格仔法蘭絨恤，外面是一件駱駝色的机恤；胸前放著「漁人牌」喉糖，上面是您那從朗奴列根(Ronald Reagan)紀念圖書館帶回來的「空軍一號」便帽；臂彎下是那支您有時用以搔背的「不求人」。這都是您生前愛用的物件，所以家人讓它們伴著您離去。

師母和您的兒女知道您很重視在傳理系任教的日子和學生，所以選了那張很傳神、您穿着刻有「傳理系主任」的中山裝畫像安放在靈堂上；畫像里您手拿著的是您多年撰寫專欄的「英文虎報」；您笑得很開心。

六時正，天主教堂的執事到靈堂主持守夜禮拜。在頌經和唱詩過後，您的大孫女Jennifer、小兒子Benjamin (斌)、和我被邀憶述您和您的生平。我們在沒有準備下憶述與您同行日子的片段，結論不約而同的都認為您是一個「固執」但有遠見、嚴勵但仁、老實而聰穎、愛護家庭、關愛學生和不易難到的大好人。

您的三女兒Gemma(莉文)分享了一個令家人和親友欣慰的事情。Gemma說在您逝世後的第七天，即俗稱「頭七」的那天，她在夢中收到您的電話，您的聲言很安詳，但內容她記不起了。

翌晨，Gemma在家裡寫了一張字條給您，內容是懷念的說話，並多謝您前一晚的報夢；她同時請您送她黃玫瑰花、作為告慰家人您已身處天堂的確證實物。到了靈堂後，Gemma把字條放入您胸口內，再把頭兩顆裇衫鈕扣回，師母和家人並沒有留意到她這個舉動。這時靈堂雖然放置了很多不同類型的鮮花，但卻沒有一支是黃玫瑰。Gemma有點失望，但仍然和家人敬虔地跪在您靈柩前為您唸經和祈禱。就在這時候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搬了一個花藍到靈堂前的左側，上面竟然有六支黃玫瑰！

花籃原來是殯儀館為家人預備的; 每支黃玫瑰是代表每名兒女，另外四支菊花是四名子女的配偶，五支百合花則代表孫輩。這個安排，Gemma 和您的家人是不知道的 (美國花店慣常做法是為家人安排紅玫瑰的)；所以他們都很振奮，尤其是Gemma。我們請Gemma從您身上掏出字條給我們看，並拍照作為紀念。

2月11日(星期六)，我們一早到殯儀館去看您。想到稍後工作人員很快便會為您封上棺蓋，再不可以見到您了，我們都很難過。師母更緊靠您靈柩、彎下身和您喃喃細語，她怎也不願離開您。畢竟您們相親相愛、甘苦與共偕行了近64年了，如今您不辭而別，師母又怎捨得您、怎不悲傷呢？

上午9時30分，神父在天主教堂為您舉行安息彌撒。在莊嚴、肅穆及詳和的氣氛中，您的兒子繼武和Benjamin率領您五名孫及孫女，扶著您和靈柩同進教堂內。我們站起身向您致敬。參加彌散的六十多人中，有和您相交六十多載的西南联大老同學，也有從不同地方長途跋涉趕來的親友和學生。劉世添 (Tim Lau)、Paul Tseng、Anthony Chan、Samson Wu和曾任您助理的Claudia Cheung都來了；82年畢業的温文傑說：「以往多次的聚會，都是因為要見『老爺』而參加的。想到今次也是因為『老爺』，我們在Sacramento 見面了。」

彌撒先由神父誦經、領禱和唱聖詩。接著是您的三孫女本欣讀經，繼武、Gemma和Benjamin 兄妹等代表家人致悼辭。繼武還讀出了您姪兒Stanley從澳洲發來的電唁。Stanley少時家境未能供他升讀大學，他於是鼓起勇氣請您資助，而當時不算豐裕的您，子女又在求學期間，竟不假思索的答應 Stanley的要求。原因是您欣賞這位年青人有胆量和上進心；同樣的欣賞也屢屢出現在我們作為您的學生身上。Stanley巳學業有成，現在澳洲作杏林醫手，是您生前感到安慰的一事。

Gemma向教堂內的親友及您的學生再次分享您托夢和黄玫瑰花的事情。她在守夜那晚的儀式，和今早的致悼中，都詳細述及這件事情。老師，您兒孫們對您的一片真誠孝心，叫在座者無不動容。

85年畢業的斯美玲代表同學向您致悼辭。美玲述說您嚴肅和可愛的多方面，並感謝您對我們的循循善誘和苦心教導。在悼辭中，美玲更道出一個秘密，就是在您每課點名的時候，頑皮的同學竟然想到扮聲替代說 “Yes, Sir!”您剛直老實，又怎知道我們的頑皮做法呢？又或者您是知道的，只是因為體恤我們既要讀書又須兼職而放過我們吧！美玲是三藩市彎區中文電視26臺的主播,經她安排下，您去世的消息和生平成就在早一天的电視新聞播出了。

Tim 和Paul在美西出版的星島日報和明報也發佈了有關您逝世的消息；三藩市的San Francisco Chronicle 也有刋文悼念。

彌撒後，眾人駕車前往墓園參加您的安葬儀式。沿途有警車開路。到了墓園，您摯愛的兒孫們小心翼翼地把您從靈車搬移到墳地上。在神父誦祝後，殯儀工人把銅棺徐徐移降入墳土裏。這時候，我們知道真的要和您分別了。只好依依不捨、摘下鮮花輕拋到您的棺蓋上，並默禱您「入土為安」。

老師，我們懷念您！懷念您一生剛直不阿的精神，懷念您那嚴勵又寬容的教導。您給新聞工作者的格言「TRUTH IS VIRTUE」，會繼續是我們做人處事的準則。我們發起成立「張國興新聞傳播教育基金」，目的是凝聚力量，將「唯真為善」的精神薪傳下去，為您和傳播教育盡一點心意。老師，請安息吧！

學生
Andrea 敬上
2006年2月16日